12-26 23:12:42 浏览次数:737次 栏目:经典语录
我刚记事时,便知道自己和姐姐弟弟是不一样的。他们只有一个父母,而我,却有两个。尽管,我的亲生父母也只有过年时,作为亲戚,提了东西过来吃顿饭便回了自己的家,走时,甚至因只顾着寒暄,看都不看我一眼。但那时的我,却是大人们百谈不厌的话题。我嚣张的臭脾气,总是飞快转来转去的眼珠。他每次与人谈论,总是一副要吵架的模样,就像我是他的私人财产,一旦有人来抢,立刻会拼了命护佑。
我当然不只属于他,事实上,等我八岁那年,住在临镇的亲生父母,便开始用年年增长的压岁钱贿赂我,偶尔,还会背着他,有意无意地暗示我,是否愿意跟他们回去住上几日?这样的话,当然也只能是问问,没有他的允许,我纵使插了翅膀,也难以飞出他的掌心。除非,我有能力,走出这个小镇。
从进教室那天起,我便开始为了走出小镇埋头苦读。这是我唯一可以逃出他掌控的方式。
他那时忙着赚钱,并没注意我的变化,以为我不过像姐姐一样,混上几年,便退了学,四处打工赚钱。直到有一天,老师家访,说,这孩子是读大学的苗子,好好培养定能成才。他正在昏黄的灯下修鞋子,听老师一说,即刻停下,梦呓似地问:我们家小禾真能读大学?
他自此把我当成一个可以让他颜面有光的珍贝四处炫耀。尤其是我亲生父母过来时,他更是不忘给自己贴金,说,不用老师家访,我也早看出来我家小禾是读名牌大学的料。亲朋好友皆说,你有福气啊,捡回来一个宝。但我的亲生父母,脸上却挂不住了。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,他尽力想要把我拴住的惊慌和虚荣,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。
而他,也就是在这时,开始怕我。
我喜欢住校,尽管离家只有半小时车程,但我却以功课紧张为由,拒绝让他每天接送。可他还是每隔一天,便骑车去学校,以这样那样的理由,送饭,拿需要换洗的衣服,或者说,路过,顺便问我是否有话对母亲说。
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念我,而是紧张。我的亲生父母的大女儿,恰恰就在学校食堂里打工。这个与我并不怎么亲密的姐姐,在忙完自己的活计时,偶尔也会叫住我,将单独留出的一份菜递到我手中。这样的亲近,犹如小小的火花,若有若无地燃着,看似那长长的芯子永远也烧不到尽头,可还是在我读高三那年,抵达了危险的终点。
那一年姐姐因给他送治疗哮喘的中药,半路被一辆疾驰的货车撞出去很远,还没送到医院便停止了呼吸。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。姐姐两岁多的儿子,因为姐夫过分悲伤,不得已交给母亲来带。每每吃饭,小家伙就会哭喊着要妈妈来喂,他坐在旁边,闷头喝酒,不说一句话。但还是在小外甥不要命似的哭声里,狠狠将酒杯摔在了地上。小外甥在这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中,瞬间化作一根僵硬的树桩,再不敢挪动半步。
我看着他红红的眼睛,很多天没有梳洗的乱蓬蓬的头发,一把乱草似的胡子,还有微微颤抖的手,忍不住便讽刺道:若是姐姐在天有灵,看到自己的儿子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流,不知道会有多后悔。
而他,站起来丢下一句,我自己的闺女我知道怎么心疼,便起身进了卧室。
我几天后才真正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。那天正是周末,我回家拿换洗衣服,在拐角处遇到亲生母亲。我想要绕开,却被她一把抓住,说,小禾,你爸唯一的女儿走了,或许,为了补偿他内心的愧疚,会让你接替姐姐的位置。
原来,他心疼自己女儿的方式,就是牺牲掉我,照顾姐夫。我在他心中,过去是什么位置,今后,也一直会是。我从来,就无法真正地挤进他的心里。
那一年我与他的关系,几乎冷到无法消融。我的成绩,因为对他愈积愈深的怨恨,急速下跌,最终,在高考中摔得惨烈,成绩只能读一所三类的大学。但我几乎是很快乐地收拾读书需要的东西,似乎,能够离开这个家,远比考一个名牌大学更让我开怀。
尽管读的是三类大学,但学费却是高昂。那一整个暑假,我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,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忙碌,还是想要躲避开这最后相处的难堪。亲生父母送来五千元钱,说愿意以后替我缴一半学费,只要,在我放寒暑假时,能够与他们同住上几日,这样小小的要求,立刻便被他拒绝掉。
他对亲生父母的嫉妒与不满,鲜明地写在脸上,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,在家里发泄他的愤恨,重重地摔门,无缘无故朝小弟大吼大叫,只吃了一口便断定母亲淘米前洗手用了肥皂,他朝每一个让他不顺眼的人发脾气但唯独在我面前,他始终小心翼翼,就像一只日间的猫,一点风吹草动,都会让他无助且惊慌。
这样的僵持,直到我走的前几天,偶然在街头,看见他与一个男人扭打成一团。那个被他打倒在地的男人,是这一带有名的痞子,企图找碴敲他一笔,不曾想,却遇到打架打到不要命的他。正当我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,突然就有人高喊:嘿,继续打啊,看你女儿给你助威来了。
他在那一刻猛地回头,与我的视线撞在一起,且砰的一声进裂开去。而那个趴在地上的痞子则趁势跳起,一拳打在他的头上。
他醒来时,说的第一句话便是,小禾是不是已经走了?看见母亲点头,他抱住自己缠了层层绷带的头,当着很多亲戚的面,毫无遮掩地大哭。是母亲哄他,说,小禾答应过,会给你写信,我们女儿又不是不回来,干吗哭成个泪人,让人家笑话。
他终于止了泪,说,我只是,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。
这一句,他憋了十八年,才终于肯当众说出;而我,也是等了十八年,才通过小弟辗转听到。
爱,走了那么多年,终于还是,找到了温暖的臂弯。
和父亲的战争
屈伸
父亲发起脾气,地动山摇地,震落了房梁灰尘,像烟。
前院的梨花“嘭”的一声开圆了。反正我是在与父亲对抗时,发现这一树苍白的美丽的,确切地说,是父亲的破锣嗓子疹得我把脸转向西窗,或者更确切地说,我最担心父亲吼出的唾沫星子,如子弹射倒我当下的勇气。
被祖先踏过万千回的桃木门槛,铮亮得已渗露出些许疲惫。父亲猛跨几步一屁股坐了上去。一群不孝子孙!父亲的喊声弥漫着冲天酒气,上衣下摆斜兜内有枚西凤酒瓶,冒头瞅向外边,脖子始终直着,不低头。先是大姐上前劝,不能再喝了。接着是二姐,确实不能超量。下来是三哥,大伙担心你身体。最后才是我,我娘会生气的。闻言,小姑去里屋请来母亲。黑黝黝的木头框子里,母亲看我们每个人,然后,面带微笑盯着父亲……
那年那天院子梨树也是开满胖嘟嘟的梨花,母亲没说啥就离开了。母亲走得像个谜,平日身体好好的,咋说走就走了?父亲说,母亲疯了。我们说,母亲是让父亲气走的。父亲和母亲斗了一辈子。斗,并非母亲不爱父亲或父亲嫌弃母亲,也许爱才斗。正因与母亲天地分隔,如今,父亲方恋上酒,愈演愈烈地贪杯。父亲说,醉了,不疼。然而,医生说,父亲心脏老了,血压又高,不能饮酒。
我之所以把父亲接入城里,是因父亲从没重视医生的话。母亲走后,父亲整日酩酊大醉,以致发生了两档子事。先是飘雪的冬日父亲忘穿棉衣,单衣游走于小镇。后是舂宴席散父亲夜晚起夜,一脚踏空摔进天井。由此,我们更加反对父亲喝酒。可是住进我用半辈子血汗钱购置的新房,父亲却说,像在牢中。没酒,他活不下去。父亲背着手,像村长,强调说,清早,一两;中午,一两;晚上,二两。父亲胁迫我,法子有二,离家和绝食。
经由长时间与父亲讨价还价,我对父亲实行起限酒政策。我摆出童年的刁野架势,清早,两盅;中午,三盅;晚上,四盅。父亲当着儿媳面点头应允。但是,监督父亲按量喝酒同样进行得辛苦,一不留神,父亲就偷偷超标,将自个儿喝大。我若将酒藏匿或上锁,父亲便大闹,无奈间,我给家中酒瓶用油漆画上刻度,然而,酒瓶刻度线天天被改,父亲用洗洁精洗掉,如同批改学生作业自行大胆改批。批评父亲,父亲则笑嘻嘻地百般抵赖。
父亲心中还一直惦记着友人赠我的两瓶茅台,答应喝完它们不再超量暴饮。我遂命妻子布置上美味佳肴,准备让83岁的他痛快地妥协。不过我告诉父亲,眼下的茅台与过去的大大不同了。我跨进厨房,倒出多半酒,加进清水。今儿儿子陪你喝,你可放量,我说。父亲又背起手,低头伸舌,闻闻,说,真茅台,舔舔杯口酒面,又说,果然香!父亲终究没有舍得一次喝干已经归属于他的茅台。
父亲不再连续闹着向我要酒,抱着掺了水的茅台独自享乐。父亲的茅台酒愣是两月没有喝尽,不断被我加水加酒,始终保持着茅台味道,却多数是水。
中秋节黄昏我与妻出门散步,小区外超市老板低声叫住我。矮胖的老板说,他委实纳闷,隔三差五老人皆来超市,倒掉茅台瓶里的酒,换上二十几元贱酒。我大呼上当,父亲当我面活用着“瞒天过海”的孙子兵法。
,《青年文摘(绿版)》2017年第12期一期一会(下)tag: 暂无联系方式 经典语录,佛家经典语录,余秋雨经典语录,三毛经典语录,语录大全 - 经典语录